1870叛逆者

大雾笼罩之外，距离乔家堡西北三里处的一座低矮山岗上，数十条蒙古壮汉骑着高头大马聚集在一处，一个个身形健硕杀气四溢。

看他们这身打扮就知道是马匪出身——事实上草原牧人和马匪的身份本就不那么清晰分明，但专门以烧杀抢掠为生的马匪，注定要比穷苦的牧人生活条件要好一些。他们不用去考虑自家畜生的死活，饿了出去抢劫就是，根本用不着自己养牛羊，所以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膘肥体壮，满脸的油光。

当然这也仅限于混得好的绺子，混得不好的绺子其实遍地都是。如今火器威力越来越大，游牧民也变得越来越能歌善舞，你说你能去抢谁呢？

龙须虎这两年在草原上做起浩大声势，接连吞并了几股悍匪，包括过去就已经小有名气的“一股烟”“震天响”和“沙里飞”，手下可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

而如今这些悍匪却聚集在一处沉默不语，大家都死死盯着前方那个身披黑色罩袍的怪物。

那东西虽然看起来还保留着人的外形，但毫无疑问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他的身高超过两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瘦长的竹竿，上面捆扎着破碎的黑色抹布。他的四肢修长，却只剩下皮包骨头，脸上也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个深邃的孔洞。马匪们从来没有见它吃过正常的食物，只是跟它近距离接触的每时每刻，都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精力在一点点消失。就连脑海里过去的愉快记忆也不复存在，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恐惧。

那白衣少年说自己体虚，就恰好说中了龙须虎的心事，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睡眠不足或者玩多了女人的后遗症，而是从乌拉尔山将这个怪物一路带过来所付出的代价。

要不是俄国人给得太多了……

眼看着那怪物突然像是得了疟疾一样浑身开始打摆子抖个不停，龙须虎皱起眉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俄国人，低声问道：“你确定他这样没问题吗？”

那是一位斯拉夫裔的中年男子，留有一脸蓬松的大胡子，平时拄一根拐杖总是显得彬彬有礼，与这帮蒙古马匪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气质格调都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龙须虎的疑问，俄国人摇头笑道：“没关系的，我相信明国人并没有见识过这种神奇生物。这些天来我一直强行压抑着它的本能，现在它已经饥肠辘辘了，而那些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明国人将会成为最好的食饵，吸引住它全部的注意力，促使它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或许这个家族里还收藏着一些防御性的魔法物品，但那也支撑不了多久，我很确定他们家里没有巫师。”

俄国人或许确实有支撑自己这种傲慢态度的理由，但龙须虎作为草原上刀口舔血的悍匪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脑海中闪过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眼皮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江湖上的忌讳他不是不了解，遇到和尚道士，老弱妇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此等人既然敢走江湖路，必有绝技傍身。当然这种忌讳对于他这样的悍匪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草原上马匪来去如风，再加上人多势众，杀一个落单的江湖人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怕别人算后账。

他真正害怕的，是不怕自己的那类人。

害不害怕，不是嘴上说出来的，也不是脸上装出来的。从那少年风轻云淡地按住自己手腕的时候，龙须虎就知道自己这回遇上了硬茬子。

所以他怂得特别快。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因为那怪物并没有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至少乔家堡到现在依旧灯火通明，没有看出半点要陷落的意思。就连这怪物制造出来的雾气，都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晋地大族，怎会没有自保之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就罢了。如今碰了一鼻子灰没捞到什么好处，再想让自己手下孩儿冲杀进去，拿血肉之躯去填乔家堡那城墙壁垒？这种蠢事龙须虎是绝对不做的。

思来想去，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不得不再次开口建议道：“格里高利先生，乔家已经点燃了烽火，如果我们再不转移的话，等到天亮很容易被明国的官军缠上。”

俄国人摇头笑道：“不要着急，我的朋友，天才刚刚黑下来啊，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伴随着黑暗降临，它的魔力会逐渐充盈起来，进而发挥出更恐怖的力量。至于明国的官军，那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有多腐败堕落，不要指望他们拥有多么强大的行动效率。”

就算大明的卫所官军腐败堕落，难道你以为我手下这些货色还是当年的蒙古王帐铁骑吗？还是说你们俄国的军队就能拿得出手了？

龙须虎在心中腹诽不已，但又不好在明面上说出来。主要是俄国人开出来的条件真的很高，而且那个怪物就站在他们不远处，随时可以杀一个回马枪。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开口说道：“格里高利先生，有个问题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消灭乔家？”

“消灭乔家？不，你的看法太狭隘了。”

俄国人微笑着说道：“我和乔家并没有私人恩怨，真正需要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