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

接下来的分歧点，在冯原眼里，变得很是乏味。

简直就像是一个蹩脚的厨师，学了一点炒菜的手段，就想在国宴大厨面前秀一桌满汉全席。

又像是个才学会两句贯口的相声演员，试图将领他入门的大师逗笑一样，卖力地表演着。

可笑不堪。

“为什么不停留下来，为什么不去选择我为你设想的道路？”

冯原每走过一道分岔口，身上的白光都会散去些许。而金色的丝线则一点点从长袍的底边蔓延上来，仿佛要将那些辉光吞噬。

那道黏腻魅惑的声音显然急迫了许多，失去了先前的淡定与从容。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选择。

无数个选择造就了如今的冯原。每一个选择都出自他自己的意志，而每一个选择，他从未后悔过。

他路过一个个做出不同选择的自己，无视了神明给出的许诺与诱惑，一步又一步地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

在面对帝国封赏时，选择了更加安逸的星球。又或者拒绝了封地的赏赐，仅仅只是求得一份行商王朝的许可文书？

倘若当初没有选择直面那些挑战，遇到受难的人类也只是选择袖手旁观，甚至于和别人沆瀣一气？

倘若在故事的最初就甘心安逸的生活，以一名贵族的身份接受训练。并且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仅仅在帝国征召时为帝皇效命？

无数的选择，那道声音都为他展现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悲剧没有发生，枉死的人们也能继续活着。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遗憾，但这些遗憾总是能够被别的收获填补、满足。

他可以成为泰拉上的实权贵族，可以成为一位说一不二的行商浪人，组建自己的王朝。

他可以完全拥有一颗自己的星球，不是戴蒙那种荒芜之地，而是一颗肥沃的，产出丰富的，甚至于什一税都完全不用操心的星球。

他完全不需要像先前那样燃烧自己的生命，只需要为帝皇源源不断地印刷优质的货币。

他也可以选择结束自己的冒险。数十年的冒险生涯为他积累了巨大的名望，和阿斯塔特战团乃至于大审判官的友谊成为他安全的保障。

他能够和萨妮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并为儿子或者女儿的未来幸福地操心。

银河再怎么广袤，帝国再怎么黑暗。只要冯原愿意，只要他去选择，那道声音总能够给他寻到一片安宁的居所。

正如同无数个文明，在他们为孩子们创作的故事里传唱的那样。

“在故事的结尾，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真可悲啊！”

看见眼前岔路口浮现出来的画面，冯原最后一次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的，是最初的选择，一切故事的开端，一切苦难的源头，一切悲剧的起始。

画面里的他，没有选择奔向那辆飞驰而来的大卡车，任由卡车将那几名孩子撞飞。幼小的身体在数十吨重的高速卡车撞击下如同灌了水的沙袋，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

在男人与女人的尖叫声里，年轻的医生仅仅只是露出一丝不忍的表情，偏过了头。随后冷漠地离开了事故现场，向家里走去。

即便蓝星遭逢剧变，产出骤减，世界陷入危机，他也是一名正式的，有编制的医生。不仅仅自己饿不死，还能够回馈父母，甚至有余力为将来考虑。

为什么要为陌生人白白送了性命，为什么要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画面里的医生这样想道。

很快，国运游戏如现实中的那样降临了。即将被战火彻底吞噬的蓝星获得了拯救，而冯原更是在蓝星收获了爱情和事业的成功。

一年之后，冯原和他那看不清样貌的妻子的爱情结晶诞生了。国运游戏里的柳将军也没有受到背刺，无论是炎国，还是其他国家，都得到了救赎。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灾变前的日子，虽然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总归在慢慢变好。

“你根本不了解我，更没有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冯原看着画面中的医生，轻轻叹了口气。

画面里的他，年富力强，容貌俊郎，抱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笑得无比幸福。和站在月光长廊里的他，天差地别。

“我选择拯救，仅仅是因为我想，我做。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长篇大论，更没有什么圣母泛滥的说教。”

“一次两次，千次万次，我都是这样的决定，也都愿意承担这些决定的后果。”

说完这段话，冯原将画面中微笑的男人抛到了脑后，看向了道路的尽头。

这是最后一个选择，也是最后一处岔路。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只要再踏出一步，便会坠入无尽的虚空。

“回头吧，回头吧，再向前一步，你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狂妄的凡人，拒绝吾的赏赐，得到的只有毁灭！”

“停下吧，想一想现实中的人们，想一想你的使命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