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叛逆者的告白书

就因为亲眼目睹马老七那一爪子的绝技，徐世杰半宿没睡着觉。

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从小听评书，里面各路英雄豪杰一个赛一个的武功高强，这个双手拿两柄八百斤重的大锤，那个徒手打死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还有什么武曲星君转世，万年大蛇成精，搬千山，赶日月，一剑出长江水倒流，两铁拳打碎虚空……只要不触碰官府的忌讳，写评书的那帮子人是什么都敢吹上天的。

徐世杰好奇心旺盛，又一次忍不住私底下问宋先生，评书里面说的那些英雄豪杰到底有几分真？

宋先生微笑道，有七分真就不能叫评书，可以叫史书了。

徐世杰黯然无语，他其实还想知道关公和秦琼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但心里也清楚这问题太幼稚，说出来容易惹人笑话。不过平日里也不少见那种脑子有恙，听评书都能当真的大人，就比如说昨天遇到跟哪吒过不去的那位。以前还有更天真烂漫的，听书听到水浒传里鲁智深醉打山门这一段，当时便义愤填膺，指着宋先生鼻子说你编造出这等恶俗剧情污蔑五台山大德高僧是何居心？我要到官府告你妖言惑众！

最后闹到县衙，挨了一顿板子之后审问出来，原来是这人不爱听水浒传，又不愿意花钱请说书先生换本。

评书终归是假，而徐世杰这一次是亲眼见到了真人。

那一爪子得多大的力气？

徐世杰不知道，反正他躺在床上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把床头的红酸枝硬木雕给抠出一道印子，逼急了爬起来张嘴咬下去，牙齿硌得生疼，才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人怎么能用手指头划断一棵两尺来粗的大树呢？

是本少爷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还是这马老七真是个绝世高手？

徐世杰辗转反侧，折腾到了三更天方才睡去，第二天早上起来两眼珠子跟兔子一样通红通红的。

用过早膳拜见爹娘，老夫人看着二儿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声询问。徐世杰嘿嘿一笑，说昨晚炕烧热了盖不住被，半夜又被冻醒，没怎么睡好。

老夫人忍不住埋怨，说谁叫你不让丫鬟在身边伺候，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身子骨再好也禁不住这样糟践。今天晚上我叫阿莲去你屋里照顾。

徐世杰赶紧摇头，说嫌家里丫鬟愚鲁粗笨，要不娘你给我点银子，我出去挑一个年纪小脑瓜机灵又俊俏的，放身边看着也舒心。

老夫人有些犹豫。

像徐家这种高门大户，除非是遇到难处，一般不在外面招人。家里的仆役都是世代相传，专有一个名头叫做家生子。再次一等的，那也得是自家庄户的亲生儿女。什么相貌能力都在其次，最重要的便是忠心耿耿，踏实本分。

外面人牙子手上的孩子能不要就不要，来路多半不正，你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家教，万一有个什么小偷小摸、猥琐奸猾的毛病，败坏门风不说，还容易给主人家招灾惹祸。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也得看具体情况。

徐家是有规矩的大户人家，可老夫人耳根子软又溺爱孩子，对二少爷那是无有不从。另外来说徐世杰大小时候记事儿起就特别自立，别人家的小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只要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动手，从不劳别人费心。以前身边不是没有丫鬟，都被他赶走了不用。

他平时极少开口要这要那，这一次突然说要买丫鬟，老夫人心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允，直接问徐世杰要多少银子。

徐世杰把手一伸：二十两！

老夫人害怕他不够，给他拿来五十两银子，反复叮嘱一定要仔细挑选，尽量挑模样周正牙齿整齐的，千万别委屈自己。她连想都没想过小儿子会不会拿这钱出去花天酒地，你还不能问，问就是我家儿子年纪还小懂得什么？

要是不赶上灾荒年景，买一个活人差不多就是这个价钱。男婴和成年女子价钱要稍贵一些，前者是能顶门立户接续香火，后者是买回来就能生孩子当大牲口使唤。女婴最不值钱，一般没人买都是直接扔马桶溺死。稍微年纪大点长开一些的女娃基本上都会被卖到窑子里，越漂亮的越值钱，但也不会超过二十两。白芷不是农家女，确实有几分姿色，再加上心甘情愿，所以才能卖上这个价，换别的女娃都不可能有这待遇。

人家毕竟做的是青楼生意不是开善堂，买的时候是二十两，别看只是吃了几天饭又挨了几顿打，卖出来肯定不止二十两，这个道理徐世杰还是懂的。本来打算从自己零花里找补出来一些，没想到老娘直接给了五十两，顿时心里有底，把银子往袖口一揣，叼着牙签就出了徐家大门。

马老七与洪阿九站在门口大柳树后，默默注视着徐世杰快步离去，马老七嘿嘿笑道：“说实话，我是真有点喜欢这小子，有那么一股子邪性！只要好好培养，日后等他妹子建牙开府时说不定就是一员冲阵的猛将。人家都说龙姬降世，必有将星护卫，这事儿你不信都不成。当年慕大将军身边就有个洛小刀，我看徐紫薇身边的将星说不定就是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