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恕罪

无烬抹掉眼泪，说：“果然很感人，我差点就信了。”

“是啊，捉妖师最爱说实话，我们这些妖怪最会迷惑人心。”

亭外雨下得越来越大，地上积起一汪汪小水塘，雨滴落在地面，在小水塘中激起千层浪花。

烧水壶中的水又开了，烹茶的人仍神不守舍，任由茶水沸腾。

缘起以为今夜他不想再多言，起身要走时，却听见无烬说：“缘起，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

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出口的话，拼上性命也会做到。

他会研读古经及地理杂说，与捉妖师们日日混在一起，讨教妖族之事。

捉妖师们说自古人妖两族分立，两族互无往来，没人知道如何去往妖界。

吴烬不甘心，只觉得是这些捉妖师道行不够，仍旧不懈地寻找古籍研究。

龙吟一门心思在二人婚礼上，但她发现每次找无烬时，他都在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完全没将婚事放在心上。

找过几次后，龙吟自然不满，两人难免争吵。

自从缘起出现后，人间时常下雨，这天又是小雨淅淅的情景。

龙吟撑着伞，打湿了衣裙，又见到无烬在翻看古籍，不曾有一眼落在自己身上，气恼道：“无烬哥哥，我全身上下都淋湿了，你没看到吗？”

无烬瞥了她一眼，只是裙角沾湿了一点，又低下头继续看书：“我最近有些忙。”

龙吟夺过他手中书籍：“你天天就忙着看这些东西？”

“你还给我。”无烬面露不悦。

他一贯君子谦谦，龙吟从没见他对自己这种态度，一时气急，撕了他的书，气焰嚣张：“我不许你看！”

“龙吟！”无烬吼了她一句，不过转念想到，的确是他忽视了龙吟，是他不对在先。

“龙小姐，我们……退婚吧。”

龙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神中俱是不解：“就因为一本书？”

“不是的，之前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所以拖到现在，实在抱歉。”

“为什么？那夜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合适，我爹和龙伯伯是至交好友，所以我们俩还在娘亲肚子里时，就被定下娃娃亲，这些年一直按着这条路走，现在想想，真的对吗？”

龙吟心中慌乱：“哪里不对？”

“大家都说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其实我们并不合适，我喜欢紫藤花，而你最讨厌紫藤……”

“就因为这点小事？”

“再以这次结亲礼来说，不管什么你都要用最贵最好的……”

“如果袁家不想出钱，我们龙家可以自己买。”

“不是因为钱，而是我想要喜欢的东西，它未必最贵，你明白吗？”

“你这些根本都是借口。”

无烬坦诚至极：“是啊，都是借口，毕竟从小你就是这样过的，是我的心变了，我之所以提出这件事，就是希望你们龙家可以主动退婚，你可以把所有的问题推在我身上。”

“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缘起的贱女人？”

无烬微怒：“你说我可以，别说她。”

“你护着她？”龙吟轻蔑道，“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既然你喜欢那朵野花，我可以同意让你娶她进门当个妾室。”

“龙吟，其实你也不是多么爱我，你只是因为这些年在所有人的期盼中，把和我成亲当成了目标，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允许他身边出现其他人？”

“我也希望你能从一而终，那你做到了吗？”龙吟控诉。

“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娶你。”

“无烬！你这样让我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我说过了，你可以把所有责任推在我一个人身上，说我性情暴虐也好，身有顽疾也好，什么都好。”

无烬将地上凌乱的纸张一页页捡起抚平，坐在那儿继续看书。

他曾想过在送走缘起前，要继续假装成亲，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想再骗龙吟。

龙吟非但没有退婚，反而找到缘起，带她去二人即将举办婚宴的场地，既是炫耀也是示威。

雨微微停了一阵，地上尚且留有水渍，缘起走在湿润的草地上，看到周围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样子。

天火降下的那天，正是她和小水怪的结亲礼，他们邀请了树妖伯伯、葡萄精灵、小牵牛花以及各路小妖前来观礼。

那条长长的花路上布满紫藤，她穿着紫色的衣裙，上面飞舞着无数蝴蝶，是山野中最自在喜乐的小精灵。

小精灵提着裙摆，飞扑进小水怪怀中，抱住他的时候，恰好看见落日余晖。

夕阳映照在湖面上，烟波浩渺，如诗如画。

然而下一秒，数道天火落下，大战一触即发，她从最幸福的小精灵一下子变成形单影只的小游魂。

她明明没有死，却如同孤魂般游走于忘川。

龙吟